“都道蕭殷是我?guī)煛薄膶W守夜人蕭殷(下)
“在40余年的工作中,曾經擔任過8家報刊編輯”“為編輯部寫給文學青年的復信不計其數”“大約用了一生的2/3時間在看稿子寫復信”的蕭殷,是文學青年的良師益友,他甘為人梯,不惜耗盡一生心血培育文學新人。
廣東省作協(xié)原常務副主席韋丘《奠蕭殷詩》:酷暑沉雷雨下遲,漫山桃李盡唏噓。后來人眾開新路,都道蕭殷是我?guī)煛?/p>
在他生前身后,是一長串光彩奪目的名字:王蒙、唐因、唐摯、楊犁、鮑昌、劉劍青、徐光耀、陳淼、魯煤、陳國凱、王杏元、程賢章、孔捷生、呂雷、楊干華、易準、饒芃子……
1982年夏,蕭殷在暨南大學整理出版《蕭殷自選集》。
甘為人梯
蕭殷從事編輯工作多年,常教導青年編輯,能編好刊物,甚至拉到名家的稿子,只能得50分,還不算及格;另50分,要看你能不能發(fā)現培養(yǎng)出文學新人,這才叫編輯的本事。他要求青年編輯認真處理來信來稿,每信必回,每稿必復,有點修改基礎的盡力幫助修改,爭取發(fā)表;要退稿的,必須提出具體中肯意見。
蕭殷身體力行,在數十年的編輯工作中,帶出了一批批水平較高的編輯,他們后來都成為出色的文學工作者,如魯迅文學院院長唐因,中國作家協(xié)會黨組書記唐達成,中國社會科學院文藝理論研究員侯民澤,現代文學館館長楊犁,詩人聞山,詩人呂釗,《傳記文學》負責人涂光群,《當代文壇報》主編黃樹森,中山大學教授黃偉宗,廣東作協(xié)黨組副書記、詩人韋丘,《作品》主編黃培亮,廣東文化廳副廳長易準,廣東文學院副院長沈仁康……
蕭殷是文學青年的良師益友。他關心幫助文學青年40多年如一日,不辭勞苦,不嫌瑣碎。1938年8月,在延安魯藝的窯洞里,蕭殷向前來報考魯藝的“小弟弟”康濯介紹文學名著、文藝理論和文學常識,幫他準備功課,令躊躇不前的康濯滿懷信心考入魯藝文學院。后來,康濯成為中國當代著名作家,并擔任中國作協(xié)書記處書記、湖南省文聯(lián)主席。康濯說,他是在蕭殷關心鼓勵下步入文學殿堂的文學青年中的第一個受益人。
上世紀40年代,蕭殷編發(fā)了徐光耀的第一部小說《周玉章》;50年代,他編發(fā)了白樺的第一篇小說,選用了邵燕祥的第一首詩,發(fā)現了劉紹棠的《青枝綠葉》和《大青騾子》,極力推薦王蒙的《青春萬歲》,啟發(fā)鮑昌寫作要民族化、民間化,培養(yǎng)龍世輝、劉劍青成為文學期刊、報社、出版機構的中堅力量;他任暨南大學中文系主任時,自編《創(chuàng)作方法論》,引導學生邁進中文創(chuàng)作天地,從中培養(yǎng)出謝金雄、鐘永華、鐘毓材、鄧良球、張振金等作家;他手把手教導渴望寫作的農村青年宋永平逐步走上文學創(chuàng)作之路;60年代,他指導過金敬邁,培養(yǎng)了陳國凱、王杏元、程賢章;70年代,他鼓勵并指導了青年作家呂雷、孔捷生、謝望新、鄒月照、楊干華、黃廷杰、李鐘聲、李前忠、楊昭科……80年代,他創(chuàng)立暨南大學文藝學碩士點,指導游焜炳等研究生完成命題為《創(chuàng)作論》的答辯。
蕭殷甘為人梯,不惜耗盡一生心血培育文學新人,因為他不能忘記年輕時的自己,在素昧平生的報刊編輯鼓勵與肯定下,才有勇氣走上寫作之路;他不能忘記,當年寄信與稿給魯迅,是何等熱切盼望得到名師指教;他不能忘記,當年編輯《晉察冀日報》副刊時,一位青年出色的短篇小說因戰(zhàn)事危急而丟失,作者因此被埋沒……他深感編輯掌握著初學寫作者的生殺大權,絕不能因為編輯工作的疏漏,而令有潛質的文學青年止步于文學生涯的起跑線。
蕭殷教導青年要深入生活,踏實工作,不走捷徑,不尚空談。他說創(chuàng)作沒有秘訣,要靠自己的勤奮和實踐。蕭殷說:“任何大作家,都不是天生的,都是從稚嫩的不知名的文學青年中產生出來、成長起來的。”
為了培育文學青年,蕭殷多次放下自己的文學創(chuàng)作,細心研讀作者的稿件。每當發(fā)現好稿件,即使素不相識,他亦對作者寄予殷殷期望,細細審讀,眉批、段批,一絲不茍;批改文字常達數千字。蕭殷給不知名的業(yè)余作者復信近千封,為不知名的業(yè)余作者修改文稿數百篇。蕭殷說:“年輕人是我們事業(yè)的希望,我能為他們做點事情,也算盡自己的一份責任。”
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,他依然關懷文學青年。他向前來探望的青年作者講述寫作問題;詢問一位頗具潛質卻久無作品的作者“他在哪里”;他掛念著、念叨著一些人的名字,那是他親自培育成長起來的文學青年,他詢問他們的創(chuàng)作假期安排好了沒有?創(chuàng)作狀態(tài)可好?
蕭殷致力于文學批評工作,他認為文學創(chuàng)作和文學批評是繁榮創(chuàng)作的左膀右臂,只有鼓勵和獎勵文學批評才能令年輕作家茁壯成長。在蕭殷逝世前的半年時間里,還在為組建《當代文壇報》、建立文學評論獎而奔走呼號,協(xié)調各方。《小說月報》、《羊城晚報》副刊“花地”邀請他當顧問,暨南大學中文系和《南風》編輯部主辦文學講習所邀請他當所長等,他全都欣然應允。在口述《廣州文學講習所成立致語》時,他咳喘不止,邊喘邊說,不斷積蓄力氣,一字字說完。醫(yī)生說,像他這樣呼吸衰竭的病人,能堅持講這么久的話,真的沒見過。
蕭殷去世前幾天,他向家人憶述家鄉(xiāng)、母親、童年、少年……點點滴滴,清晰且完整;去世前一天,仍與前來探望的文學青年談論創(chuàng)作,并抱以深深期待……
做正直人
新中國成立后到改革開放前,文藝界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風波,蕭殷在《文藝報》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丁玲、陳企霞被打成“丁玲陳企霞反黨集團”。《文藝報》工作過的同志,大多受到了牽連,被打成“右派”分子,蕭殷自然也逃不脫審查。
作為《文藝報》創(chuàng)刊初期3位主編之一,蕭殷曾與丁玲、陳企霞密切合作,因此被要求反映他們的表現。蕭殷寫下“對丁玲同志的意見”,“意見”堅持實事求是,沒有跟風上綱上線。1957年,他被專門召回北京參加整風大會。從7月到9月的50多天里,無論在什么場合,蕭殷固守良知,不媚俗,不妥協(xié),實事求是地表達自己的意見,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丁玲和其他同事、朋友落井下石,為此,他被扣上“同情和維護丁陳反黨集團”的罪狀。他的妻子陶萍也受到牽連,被打成為丁玲翻案的“右傾機會主義分子”。
1981年,蕭殷、陶萍夫婦到北京,得到丁玲的熱情接待。停筆20年后剛出版新書的丁玲,用剛拿到的稿費,宴請蕭殷、陶萍夫婦,艾青、秦兆陽、羅峰、蘇群、唐因、唐達成、楊黎、侯民澤等人陪同,劫后余生的文壇宿將闊別23年后,齊集一堂。丁玲對蕭殷夫婦的認可與褒揚,由此可見一斑。
1984年3月,蕭殷的學生呂雷到北京中國作協(xié)魯迅文學院進修,年近八旬的丁玲在課堂上提起辭世不久的蕭殷,說他工作認真負責,從來不整人,這在中國文壇十分難得:“蕭殷是好人,難得的好人,老一輩說他好,年輕人也說他好。解放后這些年,他精力全花在寫輔導青年的小文章上頭了,本來,他可以寫出很多解決高深理論問題的大文章的。他是搞理論的,有這個條件,這樣貢獻會更大些……”
風范長存
在生命的最后階段,蕭殷拖著病體,整理、選編舊作,瞞著醫(yī)生撰寫了大量的評論文章,出版了《習藝錄》《創(chuàng)作隨談錄》,還在暨南大學任兼職教授,帶出了兩名文藝理論研究生。在他的床頭案上,堆滿了全國各地文學青年的來信來稿。他每天都硬撐著身體看稿、復信,常常是鼻子里插著氧氣導管,還在和前來探病或求教的文學青年侃侃而談、循循善誘。
1983年8月31日凌晨4時50分,蕭殷與世長辭。唁電唁信雪片般飛來,花籃花圈擺滿靈堂,悼文悼詩不斷見諸全國各地報刊。
“有的人活著,他已經死了;有的人死了,他永遠活著。”蕭殷屬于后者。
蕭殷逝世10年后,陳國凱寫道:“先生逝世多年以后,廣東文壇依然回響著這樣的聲音:蕭殷先生,您走得太早了!文壇多么需要您這樣鐵骨錚錚的漢子;需要您這樣對文學事業(yè)一片孤忠的戰(zhàn)士;需要您的浩然正氣和慷慨之懷;一批又一批的文學青年多么需要您的深情厚愛!”“今天,我們呼喚蕭殷精神,呼喚蕭殷式的文藝評論家,呼喚蕭殷式的大家氣派,重振蕭殷主持廣東評論界時的雄風!”
30多年過去,在蕭殷領導過的廣東文藝戰(zhàn)線上,廣東第二代文學批評家在歷經一次次火花迸濺的磨礪后,脫穎而出。他才華洋溢的學生饒芃子、黃樹森、黃偉宗……日臻成熟,成為廣東文學評論界新一代領軍人。
黃偉宗說:“俯瞰中國現代文學史,廣東文學有兩度輝煌時期,分別是上世紀60年代初和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。在這兩個輝煌時期,蕭殷作為領軍人物,功不可沒……蕭殷,不僅是文藝批評家的領軍人物,也是作家的領軍人物。”
蕭殷將畢生精力獻給了中國新文學和社會主義文藝事業(yè),在中國當代文學史寫下重要篇章。他的正義、良知、膽識和責任心,必將激勵后人在文學創(chuàng)作的道路上砥礪前行。
今天我們紀念蕭殷先生,是因為我們不能忘記,在20世紀中葉特定的歷史環(huán)境下,一代文化人為中國文壇付出的心血,作出的建樹。蕭殷的文藝理論,對于中國新時期文學的發(fā)展,具有不可忽視的現實意義。蕭殷用一生心血留下的豐富文學遺產,是值得我們深掘的寶藏;蕭殷的著作所體現出的文藝美學思想,既深植于中華傳統(tǒng)文化的土壤中,又足見其獨立主張,這屬于當代,更屬于未來,因而具有永恒的魅力。
(來源:河源政協(xié) 河源日報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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